为了忘却的纪念——一别华师大有感随笔

发布时间:2006-07-20访问量:854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抒情小诗,是现代诗人徐志摩依依告别英国留学的浪漫时光,再别康桥前夕的即兴之作。全诗虽不乏浪漫唯美之雅兴,但字里行间却尽抒多愁善感之别情。

      凡人之常情者,若合一契;人之常理者,如出一辙。这正是人之为人的美丽可爱之处。自古人生之大情者莫过于“爱恨情仇”,自古人生之常情者莫过于“悲欢离合”。然“恨”字太“深”,“仇”字太“重”,“欢”字太“甜”,“悲”字又太“苦”。唯“爱”意可取,诚可乐也,但世事如烟,人生无常,时过境迁,爱者无驻。故“离”字又难免也。好在“离”字虽无“合”之“欢”,也无“死”之“痛”,既无“爱”之“切”,更无“恨”之“重”。有的只是依依惜别,默默挥手,隐隐相思,淡淡清愁。

      今夜,月色朦胧,星光斑斓,中江路室友们正默默地收拾衣物。短暂而迷人的师大为学之旅即将告别,明日就要重返顺昌路。此时,欢歌难续,眷意渐生,离别的心情一如窗外清风,悠长而沉默。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五代词家江淹)这是何等深切而忧伤的感触。

      窗外星光依旧。已近午夜,但是哥儿们睡意仍无。是流连渐渐西斜的半轮小月,还是难舍温馨的寝室里的一桌一铺?于是我登上高高的六楼露台,冲一杯咖啡,相约独孤兄(奇均)默守最后一个不眠的师大之夜。

      远远的清纱般的夜雾中,不时传来女子欢笑的声音,是为世界杯而喝彩吧。为法国还是为意大利?但今夜我不能狂欢,只想为他们中的一个轻轻唱一首《Don’t cry for me Argetena》。因为他们都是《真心英雄》。

      登临高台,远眺夜色,良友相伴,感慨无穷。我们时而为时光的无情流逝而感怀,时而因世界的多情美丽而欢呼。

      浩瀚无边、神奇美丽的世界啊!你来自哪里将要归于何处?感谢“造物”的深深眷顾,把我们放在如此美妙的星球。当我们俯仰宇宙之大,慨叹生命之奇时,我们总会以感恩之心善待自己,善待亲人、朋友,及一切或熟悉或陌生,与我们有缘相逢的事事物物。短暂而漫长的一生中,我们喜爱镜中的自己,眼中的他人;喜爱看到的一花一草,走过的一迹一踪。相对于浩淼的宇宙时空,我们都是首次光临的爱的新生,而相对于次第初开的生命之花,事事物物尽是如此新奇美丽,风情万种。

      然而“美的事物之所以为美,在于它的必然流逝性”(台湾?三毛)。这不仅是对美之为美的事物之客观描述与规律性总结,也是对存在之为存在的诗意性诠释与哲理性探索。面对伟大的沉默者——“造物主”,有哪一种“美”敢于挑战时空的极限?然世事如烟,时光易流,多情的心总会因流连往事而常怀惜怜之情,因风物无注而隐生变迁之痛。当岁月的双手挽不住匆匆而去的春花秋月,当迷恋的双眸留不住如风而逝的青丝红颜,往日的喜怒哀乐,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滴滴点点,恰如古人笔下傍道而生的离离春草,那渐去渐远的离愁,仿佛一片迢遥的相思,美是一种心痛。

      正是因着对流逝之美的“离愁”而产生的别离之诗,在人类的文学史上,不仅赋予诗歌本身以灵性之美,更赋予诗人本身以感性魅力。让诗歌思想唯美,意境脱俗,词语隽永,格调高雅;让诗人才情横溢,多愁善感,富于爱心,充满理想。

      的确,诗歌是属于青春的。多愁善感,抒发离愁别绪的抒情诗歌,更是属于饱含深情而又满怀理想的青年的。也正是这一经典意境,才造就了“江郎”才俊及其流传千古的《别赋》名篇,让抒情之文穿越时空,化一瓣玫瑰心香,永献青春的祭坛。

      伟大而可怖的现代文明啊!你是人类冷血的导师!你吹开多少繁华如春,也凋落多少浪漫如梦。

      生活在网络密集,交通便利的现代世界,虽然人们因环境和需要的变化,不得不频繁迁徙,也很难体会到古人——如江淹之流,那种嘤嘤涕泣、刻骨铭心之离恨别愁。纵是近人——风流如徐志摩般的善感雅愁,也往往被解读为一种故作深闺之状的“儿女情长”。甚至会被有甚者——如现实主义者之辈,无情地诟之以“英雄气短”。何也?环境变了,世道变了,生活变了,思想变了,情感自然也迢遥地变了。然而,古今男女之一颗肉长的心却是经久不变的。当我们偶然读到口角流香的感性美文,当我们默默忆起多年以前的菁菁校园,甚至当我们正在面对着的,瞬息万变的一片风景,稍纵即逝的一抹微笑,我们真能够如希腊哲学家们所吩咐的那样,悬隔一切主观感性,永保一颗不动之心,如一潭静默之水,冷漠而无情么?这肯定是令人窒息的假设,不说也罢。

      不才三尺微命,一芥书生,虽素以豪放派理想主义者自居,曾几何时几厌“花间”、“鸳鸯蝴蝶”甚至“婉约”派之流的无病呻吟,尤其是那些浮儒青姬之辈的离恨情愁。但仍庆幸于自己这颗受之于“造物”的纯洁而多情的心,至今未被无情之界“格式化”。对一切美的东西仍会惺惺相惜,一见钟情。及至待到它的必然流逝,仍会为之“黯然而销魂”。其实,“花间”派的集大成者,李后主的那首《虞美人》早在中学时代就已悄悄影响了我的审美情操,只是当时受古龙、金庸等武侠小说的熏习,并不自觉。后来,不知是诗人对故国凄婉苍凉的离别深情,还是台湾小调歌后邓丽君那如泣如诉、唯美伤感的声音魅力,总之,这首歌我只偶尔缥缈地听过一遍,就耳熟能唱。也正是这首诗(歌)竟渐渐改变了我当年对“花间”等派的不良映象。让我逐渐领略到曲径通幽的婉约之美,原是另一种至美的胜境。可见真正的“大美”之境殊无高下之分,殊无“豪放”、“婉约”之别。有且只有人情的善恶美丑,文野雅俗。

      小生自非“万种风情”,但也绝非“寡义薄情”。二十几年风霜雪雨中,对父母师友未尝不敬念相思,日复一日。对母校故居未尝不梦回千转,流连忘返。何也?恩之深而义之重,情之切而思之绵也。诚然,在我们追星赶月,一路风尘的生命旅途中,蓦然回首,将是一片如何样美丽、温暖的往日啊!而每一片美丽心醉的风景,都将是我们生命花园之中不可或缺的丝丝春意,缕缕芬芳。

      生命之流敦促我们不停地一路向前,一路观赏。如歌岁月,似梦人生,有缘相逢,虽光阴荏苒,物换星移,但有哪一种忧伤能比流逝的青春更美丽、更透明,更能令纯洁的心为之多情而荡漾?

      今夜,一个星月朦胧的仲夏之夜,谈谈的离愁正轻轻飘过一群正当青春的少年心头。五代河山虽已物是人非,但康桥的星光依然灿烂。谁说告别为学一年的华师大回到并不遥远的社科院就不会产生些许诗情画意的浪漫情结呢?与其说别情滋生于时空上的分野,不如说取决于性情上的文野。无论哪个世代,哪种环境,学生是一片最文雅最多情的风景。我们对菁菁校园的无端依恋,既有游子对故乡的深情,又有骑士对情人的忠贞。我们是忧郁而多情的,单纯而理想的。

      尽管短暂的师大之旅来去匆匆,但留给我们的却是美丽多于遗憾。

      喜爱的是师大的阳光,师大的烟雨,师大的春花秋月,晨光暮影;喜爱的是师大的颜色,师大的芬芳,师大的才情横溢,万种风情。最是那体育馆的典礼,进华楼的英语,文附楼的讲座,田家柄的自习;还有那绿荫场的球赛,娱乐厅的舞会,图书馆的博览,小剧院的歌声。

      忘不了林荫间的漫步,水泥道上的飚车。一路的诙谐调侃,笑语欢声;忘不了妩媚柳茵,苍烟翠柏,明眸皓齿,倩影莺歌。更堪那无限风光的丽娃清波。

      忆往昔,叹不尽书生意气,挥斥方逎;抬望眼,抒不完豪情万丈、雕眄青云。

      今逢小别,恰值年少,留不住的只是匆匆健步,褪不去的将是永恒记忆。

      然而,有哪一种思念能比对校园的回忆更纯洁?有哪一种忧伤能比对青春的苦苦挽留更多情?菁菁校园啊!莘莘学子。七彩的旋律从这里变奏,青色的理想由此处起航。谁月下翩舞让艳羡的月光明眸流盼?我寂寞的心泉将伴脉脉流水而放歌。

      别了!透过清晨的阳光,我忽梦忽醒的校园;别了!有缘相逢,我匆匆而过的朋友。

      当理想的花朵在梦的尽头次第绽放,回首吧,我亲爱的朋友!无论何时,何处。

      当生命的旋律在爱的征途依次奏响,举杯吧,我亲爱的朋友!为生命的成长而干杯,为逝去的美丽而悄悄地挥一挥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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